第十五章 假面章节在线阅读

小说: 孤臣婚君作者: 云轴字数: 3656更新时间: 2021-01-28

  尽管昨夜魅,登云端,坠池沼,为爱折腰,但这第二日的早朝照样不能少。
  
  天刚破晓,赵文硕撑着被折腾的筋疲骨软的身子极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脸上大写着疲惫。
  
  刘枫旻倒是看的赏心悦目,扶着赵文硕借力的手在腰上揉了揉,为其缓解酸痛。
  
  想到今日便要整装出发,前往豫东省,赵文硕对拿着龙袍的婢女挥挥手遣退,回身拥住刘枫旻,探听他心房鼓动有力,张弛有度的跳动,嘴里是念道:“舍不得你怎么办?”
  
  刘枫旻揽紧怀里的人,笑道:“急着赶我走的是你,这会儿又开始甜言蜜语了。”
  
  赵文硕悠悠叹了口气,“我是担心你,地方有变,往往帝王术鞭长莫及。这三年,你不在身边,面对那些狼子野心的臣子与各种变化莫测的事态,做了很多,想了很多。有时我甚至都希望不做这皇帝,与你一起游山玩水,揽月踏星,佐酒倾情,自在快活。”
  
  刘枫旻眼底淡淡的情愫渐渐化开,铺陈出一片浓蜜,拿过一旁的龙袍替赵文硕一一穿好,细致不苟,“平民百姓尚且要顾及家中亲朋,你我身份如此,理应担当匡扶社稷的大任。人活在世,只要不离开这天下,哪有什么真正的逍遥安乐。你是锦衣玉食惯了,没体会多少民间疾苦,若真有一天与我草莽度日,恐怕没几天就会后悔。”
  
  赵文硕抓住刘枫旻为他整理腰带的手,“别人会,但与你,我不会。”
  
  刘枫旻笑的淡然,但真挚,不需要大喜大悲的荡气回肠,细水长流的温存更让他喜欢。
  
  不消片刻,他帮赵文硕理好衣襟,将衣领向上提了提,遮住脖颈一侧的吻痕,亲了亲他嘴角,轻声道: “上朝吧,我的皇上。”
  
  今日的早朝与往常没什么不同,除了日日要论的西南叛军,就是一些京都与地方的天灾人祸。
  
  赵文硕将朱晖、钱兰溪的任职调令公布于朝,但没有提及刘枫旻。
  
  这是二人商定后的结果。
  
  虽然朝臣们早晚都要知道,但能低调一分,险阻便少一分。
  
  下朝后,刘枫旻没有再回到赵文硕那里,而是径直去了大理寺,国宝线索与张成的死因仍悬而未解,需要对案件进行交接。
  
  委任于谁,他已有了人选,就是大理寺左少卿。
  
  近几日观察,此人对上官不卑不亢,不阿谀谄媚,对下属客气有礼,不颐指气使。昨夜刘枫旻离开大理寺时,还见其在案上挑灯比对口供,提出的思路也可圈可点,从旁人口中了解到的,也大多是科举中榜眼,家境属清贫,是皇上钦点的官职。
  
  但终究只是接触了几日,也许对方是装模作样,但又一想,能在这样的职位装的一丝不苟也是不易,况且是赵文硕亲自任命,应该不差。
  
  刘枫旻一边想着各种需要安排的事宜,一边脚下生风,一路不停,出了颍淮门,却在宫门外见到了正等候自己的褚峰。
  
  他有些意外,想到了昨夜赵文硕的话,忽而恍然,站住脚,点头笑道:”褚大人等候多时了?”
  
  “半刻。”褚峰回答的言简意赅,神色也不见任何波动,走近刘枫旻,在其右侧略微靠后的地方站定,漠然的回视。
  
  刘枫旻愣了愣,无奈一笑,继续前行,“习武之人都是你这般冷漠寡言吗?好像恭王不是。日后共事,你若有任何意见大可直言不讳。我看得出,你对我不太认可。”
  
  褚锋斜睨了眼刘枫旻,冷冷道:“刘大人,恕卑职直言,您是皇上的人,不应该时时将恭王挂在嘴角。”
  
  刘枫旻话语哽在喉头,讶异又略带笑意的看向褚锋,合着这位不单是保护我,还是替皇上看着我,公私皆管啊?
  
  褚锋目视前方,一派端正不阿,“卑职是肺腑之言。刘大人刚才自己也说了,有意见大可直言不讳。”
  
  刘枫旻本还有点好笑,可听到这里也渐渐敛起戏谑,神色正了几分。
  
  他听出褚锋话中的认真与坦诚,这样的人或许平日很无趣,不讨人喜欢,但对赵文硕而言确实是难得的忠心不二。
  
  刘枫旻回忆着与褚锋仅有的几次短暂见面,忽然想起了什么,眉梢一挑,垂头轻咳了两声,缓缓道:“昨夜,我们打过照面后,一会儿你就人影失踪,是回屏风后了吗?”
  
  褚锋仍是目不斜视,冷冷的回答,“刘大人放心,卑职离开后没有继续呆在焕明殿。你与皇上的后续言行,卑职丝毫不知。焕明殿昨夜也没有他人潜伏,只有周公公守在殿门外。”
  
  这叫不知?
  
  这也太耿直了!
  
  刘枫旻眼角抽了抽,嘴角扯出一个略显尴尬的微笑,“多谢褚大人彻夜守护。”
  
  褚峰毫不含糊,“ 职责所在。”
  
  刘枫旻闭了闭眼,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说这个话题。
  
  行了,他知道了,这位是个不能聊天,不能玩笑的主。
  
  大理寺距皇宫并不远,穿过御街再行一刻钟便到。
  
  刘枫旻与褚峰来到大堂时,左少卿已在等候。
  
  刘枫旻见左少卿双手交握身前,拇指反复摩挲着虎口,垂着头思虑,嘴角微勾,透着些许焦急,又不似沉重,微笑道: “大人是发现了案子的新线索?”
  
  “刘大人,下官与京兆尹一方的衙役协作,找到了国宝案的内官监监丞与李睿死前共同接触过的人,是西街的一名古玩商人,开了一间名叫罗芳斋的铺子。下官已先行盘问过,此人承认确实与李睿、监丞在半年之内有过交集,并不止一次帮二人买卖过几幅字画,其中就有丢失的国宝赝品。”
  
  这样的重要线索倒是让刘枫旻始料未及。
  
  他精神一振,欣慰道:“人在何处?”
  
  “昨夜就已被押在京兆尹的狱中,等候另行审问。”左少卿迟疑了一下,有些无奈道:“下官本想昨夜便将人从京兆尹处提到咱们大理寺天牢,奈何规矩不许,京兆尹也不同意,下官只好......”
  
  “无妨,你做的不错。京兆尹扣住人是想争取邀功,且他与我官位相当,若是让他来大理寺听审,这心里一定不舒坦。不过,规矩也确实不能破。咱们这就去京兆尹看看那个人。”刘枫旻摆摆手,转身又向门外走,风尘仆仆的飒飒英姿全在听了褚峰的话后荡然无存。
  
  “刘大人,你不说刚才这番话,卑职也能看明白京兆尹的心思。卑职都会一五一十记录下来,禀告皇上。不会冤枉各位大人分毫。”
  
  刘枫旻无语......翻了个白眼。
  
  谁说这是说给他听的?!
  
  他不吭声,谁记得旁边还有一个人!
  
  刘枫旻并没有让其他下属随行,加上褚锋只有三人,一路马不停蹄。赶到京兆尹府衙时,京兆尹正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案宗,硬是将严肃万分的事搞出了听曲儿看戏的感觉。
  
  见到刘枫旻,京兆尹忙合上案宗,爽朗的打了招呼,知道是来审问古玩商人,也不多客套,直接于堂上命人传唤。
  
  古玩商人被京兆尹关在一个单独的牢房,好吃好喝的待着,虽不至于要啥给啥,但无伤大雅的,能做到也都做了,生怕出了半点差错,与找到国宝,抢占功劳第一失之交臂。
  
  可这人,有时越想得到什么,就越容易失去什么。
  
  京兆尹因传令下去片刻,两个差役惊慌失措的跑回来,说是古玩商人狱中暴毙,看起来是,还留了遗书,惊的京兆尹手中茶跌落在地。
  
  不待京兆尹回神,刘枫旻已让差役立刻引路。
  
  来到死亡地点,刘枫旻最先看到的就是古玩商人趴在案上的死相,嘴里嘴边全是呕吐物与鲜血,少许已干固,搭在案上的手下,压着一封信。
  
  “可能服毒而死。死亡时间不过半个时辰。”刘枫旻淡淡说罢,转头看向京兆尹。
  
  这一眼把京兆尹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转身揪住看守的差役,猛踹两脚,瞪着眼呵斥,“废物!让你们好好看着人,结果把人给看死了?还不快说从进了咱们府衙的门到现在,他和你们都干了什么!今天不给我交代清楚,后半辈子一个都别想过的舒坦!”
  
  随即,又收敛怒气,赔着笑脸,对刘枫旻诚恳道:“刘大人,是本官看管不利。但请你相信本官及下属绝无同党与杀人灭口之嫌。”
  
  刘枫旻拿起案上的信,认真读罢,递交京兆尹,安抚道:“大人不必紧张。这毒也可能是他自己早就备好带在身上。东窗事发后自我了结。”
  
  京兆尹忙接过信纸,小声念出:“小人本就操持古玩营生,真假品鉴皆可收售,无外乎行内规则。但近半年来小人先后结识兵部尚书、侍郎、李睿、内官监监丞后,偶有为几人转手金石字画兑换钱财,中间费用寥寥,本想结交几个达官贵人,权当增添门面。怎知上月,兵部尚书与左侍郎私下找到小人,拿了两幅字画,让小人临摹出两类优劣不一赝品。小人见是大师黄淙登峰之作,听闻已被皇家搜藏,便再三拒绝,但终抵不过贪婪作祟,选择同流合污。后东窗事发,日日心惊胆战,自知仿造国宝罪不容诛,却又想苟且偷生,遂在得知兵部尚书与左侍郎死讯后,决计杀掉唯一的生者李睿,未料雇凶伤及无辜,又添罪孽。如今,已落官手,也知多行不义必自毙,为在死后少受苦楚,亦无胆再存活于世。特立此状,罪诏。”
  
  洋洋洒洒读完,京兆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阴沉的脸色微有缓和,抖了抖信纸,“刘大人,本官看这写得情真意切,不想有假,真与我这京兆尹无关。”
  
  刘枫旻不置可否,再次拿过信纸仔细阅读,目光反复在涉及兵部尚书与左侍郎相关的笔墨间流量,眉间几寸波动。
  
  他发觉,国宝案涉案的所有人与罪证,不乱真假,皆透露着同一个感觉,那就是带着极为明显的,对皇上或皇家,以及兵部死去的两名官员的羞辱、谴责。
  
  这便有些耐人寻味,按以往断案的经验,刘枫旻第一个想到的则是仇恨二字。
  
  京兆尹见刘枫旻又不吱声,本就恨不成器的心更糟,扭头对着几个差役又是一番疾言厉色,“想起来了吗?给我交代清楚!”
  
  差役们一个个吓得哆哆嗦嗦,跪地为自己澄清并无嫌疑,无不是说古玩商人在京兆尹府衙内,并无特别奇怪的地方,除了中途要了一笔墨纸砚,说是要写罪状,剩下的就是正常吃喝拉撒,而死亡前后,差役们也正常轮守,没有擅自离开。之所以没能立刻发现死亡,是因为死亡正好坐在桌案背对牢门,大家以为其在睡觉。
  
  京兆尹急的面红耳赤,“那就仵作验尸。总会找到蛛丝马迹!”
  
  “我来吧。”刘枫旻拦下京兆尹的仵作,示意左少卿跟随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