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婚礼 第14章全本章节完整版在线阅读

		

			“嗯？”殷行之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愣了愣才回答道，“是。”
“找到了，死者的衣服却没找到。”沈默走过来，慢条斯理地把手套拿下来，丢到了一边的证物袋里，“现在是冬天，就算死者刚从酒吧里出来，穿的应该也不是很少。凶手带这么大一包衣服走在路上，是故意想引人注意？”
“但是鉴证科对整个‘七夜’酒吧一条街进行了排查，垃圾桶里没有发现丢弃的衣物，绿化带泥土无翻动痕迹，更别说柏油马路和石板地了。”殷行之微微皱眉，搜集物证委实不在他的主要工作范围内，从他半夜被秦局的紧急电话喊起来到现在，他都快忙成了个连轴转的陀螺，要不是沈默提起来，他还真忘了死者衣物这茬。
“我有个猜想。”风呼啸得更欢快了，尖利的呜声几乎要盖过沈默的声音，他低下头理围巾，声音从围巾里闷闷地传来，“叫鉴证科过来把这个垃圾桶带回去，顺便化验一下里面的垃圾，看看是不是有衣物燃烧成灰的成分。”
“你觉得凶手把衣服烧了，和一起丢在了垃圾桶里？”殷行之侧身，他比沈默略高一点，这么一转身就替他挡住了从巷口涌入的大部分寒风。他一手撑在墙上，歪着头打量沈默，好奇道：“为什么？”
沈默避开他探寻的目光，淡淡道：“直觉。”
殷行之低低地笑了一声：“直觉？我们做警察的讲的是证据，不是你虚无缥缈的直觉。”
“......”沈默不欲和他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天空下了点小雨，细蒙蒙的，打湿了他纤长的睫毛和头发，他有点不地揉了揉眼睛，抿了抿唇打算往停车的地方走。殷行之一伸手拦住了他，低头似笑非笑道：“说到直觉......沈教授，你想不想听听我的直觉？”
他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划过沈默黏作一团的鬓发、带着一点病态红的脸以及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凑近了点，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在透过这件案子，回忆什么？”
沈默的瞳孔骤然缩紧，他一把推开殷行之，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什么呢，看这么入神？”宋妍脚步虚浮地推开门，往沙发上一瘫，恨不得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她随手抓起一边的抱枕，半死不活道，“昨天被我妈抓去相亲……听对面那个嘴碎的作家叨了一晚上的语言艺术和文学创作……回到家躺了没三个小时又被拽出来查案……不行了，老娘需要一张前男友面膜让我永葆青春……”
林殊一手托着腮，一手移着鼠标，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头也不抬地感慨：“太有意思了，果然艺术源于生活，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是无限的，我活了二十六年才知道电视剧里的情节居然都特么是真的。你看这个，谈了三年的女朋友结婚当天和别的野男人跑了......还有这个，谈婚论嫁的对象早就在老家和别人领了证......唉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叶谨正在睡眠不足和长段长段的监控折磨得死去活来，听闻此言暴躁地从笔记本上撕了张纸下来，团成个团隔着办公桌砸了林殊一的脑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安静点！”
林殊一摸了摸被砸的地方，悻悻蹲下去把纸团捡起来丢到废纸篓里，朝林殊一吐了吐舌头，继续刷自己的帝都魔幻爱情故事大合集。
宋妍去接了杯水，端着玻璃杯凑过来，刚看了一眼就差点一口水喷到电脑屏幕上：“8102年了居然还有这种事……你这都是哪里找来的啊！”
“老大让我找的。”林殊一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根巧克力棒，一口咬掉半截，“沈冰山不是说凶手幻想和准新娘夜晚酒吧以及创伤有关吗，老大觉得凶手可能有一个背叛了他的妻子抛弃了他的前女友什么的，就让我在网上找这几年来有没有类似的新闻，我去，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他们真应该感谢袁隆平让他们吃饱，才有力气折腾出这么多精彩的故事。”
“这也太病急乱投医了吧。”宋妍撇撇嘴，“这种丢人的事搁谁身上会想大声宣传啊，我看上面这些案子十有八九是一些戏精在自导自演，而且这么多案子，你要看到什么时候去。”
“谁知道呢。”林殊一把剩下半截巧克力棒囫囵塞进嘴里，瞥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我说我怎么这么饿呢，这特么都快到饭点了，殷老大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殷行之岂止是没回来。
他把门锁了，手指虚虚搭在方向盘上，也不开车，嘴角勾着一点冰冷的笑意，懒懒地半倚在座位上看着对面的人。沈默面无表情地回看他，一语不发，下颔到鼻梁绷出了一道锋利的线，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开口，凉意在不大的车厢里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殷行之是真的有点烦了，当初沈默刚来刑侦组的时候，秦正麟就支支吾吾地给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旁敲侧击地暗示了这人来头不简单。他不在乎沈默什么来历，身世如何，也就没什么所谓地忽略掉了这人身上莫名的疏离感和冷漠——反正能力当头，其他的都是次要的。但一旦和案子扯上什么关系，那就着实不太愉快了。
殷行之脾气不算太差，但也实在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不熟悉他的人会觉得这人吊儿郎当的从没个正经样，在警局老一辈人眼中尤甚，秦局林处向来都是逮住他就骂，没错也要鸡蛋里挑骨头的唠唠两句，但与此同时对比鲜明的又是他手下市局刑警队那奇高的破案率和在业界的声誉。
仿佛那吊儿郎当的面具下藏着什么锐利深沉的心。
沈默突然笑了，笑声很轻，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他轻轻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微微有些沙哑：“殷队长，那天你问我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
殷行之皱了皱眉，想打断他，最后只是抱臂看他自顾自往下道：“你表面自由散漫不受拘束，三道九流都有认识的朋友，刚碰面就能勾肩搭背的叫兄弟，看似对这个世界永远敞开怀抱容纳所有人，但你其实很难去信任一个人。真实的你内心锐利，对犯罪的直觉让你不啻以最大的恶意去猜疑身边的人——更别说一个像我一样刚刚回国身世成谜的人。”
殷行之几乎要被他气笑了，他眼里的冰冷明显了一点， 略带讥讽的勾了勾嘴角道：“沈博士这是在拐弯抹角地说我疑神疑鬼？”
“我只是客观分析。”沈默表情纹丝不动，“能说说吗？你到底怀疑我什么。”
“行啊。”殷行之答应得干脆利落，手撑在座椅靠枕上，没什么心理负担道，“就好像你说的，你来历本就不清不楚。霓虹杀手的案子，那时候线索明明都明朗起来，你却躲到楼道里像在为了什么而烦恼似的抽烟。昨天晚上我到你家来叫你，你看上去不像刚睡醒的样子，是睡不着还是睡着了又半夜惊醒？还有刚才，你那莫名其妙的直觉。”他笑笑，眼神紧盯着沈默，“能给个解释吗，沈博士？”
“人的性格和生活习惯不光是天生的，也往往和后天经历有很大关系。”他又凑近了一点，居高临下气势逼人道，“所以我很好奇，你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凑得太近，温热的呼吸轻轻洒到沈默裸露在外的一小段脖颈上，激起一片丝丝麻麻的痒意。沈默不自然地往后撤了撤，避开他的目光轻声坚定道：“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但你可以相信的是，让我留在刑警队里不会有坏处。”
殷行之没吭声，他想说我凭什么相信这一点，话在喉咙里梗了半天，出口却变成了一个字：“好。”
沈默脸上的线条放松了点，又恢复了平时那种冷淡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他往后一靠，阖上眼睛，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脑全跑了出来。
他其实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跟殷行之解释，甚至想在不能透露关键信息的情况下尽可能地获取对方的信任。明明按照他的性子应该决绝又无谓地走人，反正身上挂了犯罪心理专家的名头，反正只要对方的目标是他，去哪解决麻烦似乎并不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是殷行之靠近他的那一瞬间，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
“你不想走的。”
思绪变得沉重起来，他无意识地把手大衣口袋里，摸到了一个被塑料薄膜包裹着的小纸片。
他苍白的手指猛地缩紧，把那个小纸片狠狠地攥在了手里。纸片在他手指缝里扭曲变形，露出一点点黑色字迹的笔锋，凌厉大气。
那是用黑色中性笔写的三个字。
“你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