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花开终有时:第二章 坑洞里的小鸭子全本章节免费阅读

晴天的家离学校不远，是父母工作的矿山公司分配的职工家属楼。家附近一大片灰突突的五层楼房都是这种职工家属楼，住在这里的也大多是矿山公司的职工。晴天的家在5号楼的3楼，楼前有条小路通往小区外的大路，从小路走出小区，上了大马路，笔直的走个大概10分钟就到学校了。每天上学放学，晴天都是背着书包一个人走在通往学校的马路上，形单影只。
别看是五层楼的楼房，天花板却很低，门口是三级石头砌的台阶，上了台阶是一个大大的门洞，上楼的楼梯在门洞右手边，顺着门洞往里走是一楼的第一家住户，沿着这家铁门往里拐还住着另外两家。
楼道里没有电灯，爬上爬下都要摸黑前进。晴天最怕的就是晚上爬自家的楼梯，总害怕拐角的那堵墙后面隐藏着什么不知名的怪物或怪蜀黍。顺着楼梯爬到三楼，家里的绿色铁门正对着楼梯口。
晴天在长大成年后曾无数次梦到自己在老家黑漆漆的楼道里跑上跑下，身后总有疯婆娘或怪蜀黍在追她，每次在这样的噩梦里都是无声的哭泣，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满脸泪痕。
推开门，家里的景象一目了然，正对着大门的是厨房和卫生间，厨房是那种老式的砖垒砌的，上面铺一层水泥，煤气灶台下面是两个坑洞，煤气灶上煮饭的时候热气会通过这两个坑洞散发出去，一到冬天坑洞就和地热一样起到保暖的效果。
再过去就是一个小小的开放式阳台了，家里基本没怎么装修，阳台也是灰色水泥铺的面，差不多一平方大小，爸爸在两边的墙上订了两颗粗钉子用来绑晾衣绳。
只有一个房间，既是卧室又是客厅，差不多十平方左右，除却两张床、一个衣柜、一台电视机和电视柜，吃饭的餐桌都摆不下了，平时桌子都是收起来权当客厅和卧室的屏风，吃饭的时候才展开。
晴天和父母挤在一张床上睡觉，生病的哥哥自己一个小床，放在靠墙的角落。
整个家只有一个味道，贫穷的味道。
晴天很喜欢小动物，有一颗非常善良的心。她养小鸡小鸭、小猫小狗都照顾得漂漂亮亮。有一年临近夏天，晴天跟着爸爸去菜市场买菜，看到有个农民挑着个扁担，扁担两头是两筐毛茸茸、灰蒙蒙刚出生不久的小鸭子。
晴天挪不动脚步了，央求着爸爸给她买两只。最后挑了两只看起来活泼可爱、精力旺盛的小鸭子踹在兜里，屁颠屁颠的回家了。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小鸭子搭窝。晴天找来一个大纸箱，里面铺上几层报纸，再把小鸭子吃食用的水碗、饭碗放。最后在纸箱的四个侧面穿了很多孔洞，美其名曰采光通风好。每天定点定时给小鸭子喂水喂食，从纸箱里放出来在地上满屋溜达。
还不到两天，两个小家伙就认准晴天是它们的妈妈了，走到哪跟到哪儿。一摇一摆的样子很是可爱。
夏天天气热的时候，晴天在阳台上给小宝贝们弄了一个大澡盆，里面装半盆水，权当游泳池。两个小家伙玩儿的可high了，时不时还用嘴巴到处甩水，害得晴天经常湿了头发和衣服，再被自己妈妈教训一顿。
转眼到了入冬时节，两只小家伙有了很大变化。身形长大长圆了不少，原来覆盖的稀稀疏疏的灰色胎毛尽数落尽，新长出的羽毛光洁漂亮，阳光一照闪闪发光。原来嫩黄色的小扁嘴蜕变成灰色的宽嘴，偶尔和晴天嬉闹的时候被啄到手还挺疼。一只绿头绿身，尾巴覆白羽，神气活现趾高气扬，应该是公的；一只灰头灰身，性格安静内敛，应该是母的。
晴天每次看到这般配的一对在阳台上惬意的晒太阳，总是羡慕的流口水。当时买回来的时候明明都是母的，怎么养着养着还养变性了，变成一公一母，正好成全了这对儿有情鸭。
晚上天气冷，两个小家伙一摇一摆的回到坑洞里睡觉，晴天在洞口拿砖头垒了一个小门，起到挡风保暖的作用。鸭公婆依偎在灶台下的坑洞里，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可惜好景不长，街道下发了通知，说是居民楼里不准饲养动物，扰民不卫生，要求各家各户把鸡鸭鹅狗猫都尽快处理掉，否则就要上门来处理。晴天的爸爸看到通知，回家马上和晴天商量鸭公婆的去留问题。
“这鸭子不能养了，街道下通知了，要是不尽快处理就要上门来了。我看不如卖到农村吧，至少还能活一段时间，等再长长膘就可以杀了吃肉了。”爸爸一脸无奈。
“不行，我不同意！好不容易养这么大，怎么能杀了吃肉呢！反正我就是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什么用，这是街道下的通知，到时候又要惹来一堆麻烦，你不怕被投诉？！”
“反正我就是不要把它们卖到农村，我好不容易养这么大，爸爸你看它们多可爱漂亮，咱们再想想办法吧，看能不能送到别人家寄养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再接回来。两只鸭子不吵不闹的，能脏到哪里去呢，我来负责搞好卫生呀。”
爸爸缄口不语，一脸愁容，仿佛晴天给他惹了天大的麻烦。
风平浪静了两天，第三天放学回家，晴天刚进家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两个小家伙听到晴天的脚步声早早就会在门口迎接了，今天不见半点踪影。晴天马上屋里屋外阳台坑洞的找了一圈，没找到。
“妈妈，我的鸭子呢？”
“别提了，你爸一早上就骑着自行车带走了，应该是卖到乡下了。”
“哎呀！不是和你们说了不能卖吗！我养了那么久，你们怎么能说卖就卖呢，万一被杀了吃肉怎么办！妈妈我不是让你劝爸爸不要卖吗！”晴天大声责备妈妈。
“你爸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认准的事情谁能劝得动啊，又是典型的胆小怕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才不管你呢。”
晴天急的大哭，恨不得马上就和爸爸对峙。
爸爸下班回家，一推门，看到晴天满面愁容，一脸的眼泪，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鸭子卖到乡下了，卖了20块钱。”
“不是叫你不要卖吗！被杀了吃肉怎么办！”
“鸭子养大就是用来吃的，谁把鸭子当宠物养。现在街道不让养，到时候抓到罚款怎么办。现在卖了好歹还换点儿钱回来。”
“我讨厌你！”
晴天一扭身，边哭边跑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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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晴天养过很多小鸡小鸭，这两只是养的时间最久，长得最漂亮最可爱的，也是感情最深的，为此晴天伤心难过了很长时间。
晴天还养过一只很神奇的小鸡，这只嫩黄色的小东西仿佛成了精，每天寸步不离的跟着晴天。每次吃饭的时候，这小家伙都会跳到晴天的肩膀上，偷眼看这餐桌上有什么自己感兴趣的饭菜，如果菜里有肉，这个鬼精灵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子从晴天的肩膀上飞到餐桌上，来个老鹰扑食，瞅准菜里的肉丁，一嘴巴下去，再扑棱棱飞下餐桌，光速逃离现场。
晴天总说这小家伙根本不是鸡，上辈子一定是只鹰，做了坏事遭了报应，这辈子投胎贬它做了只鸡。
可惜这只投错了胎的小鹰寿命也不长。一天夜里，小家伙趁晴天睡着了，一扭身飞，挤到晴天露在被窝外面的脖子底下取暖。第二天，晴天睡醒才发现小鸡的身体都已经，不知何时被活活压死了。
哎，要不是因为太聪明，应该可以活得更长久一点儿吧。晴天找来一个纸盒子，把小鸡埋在了离家不远的一个荒地里。
时隔多年，每每想起这些可爱的小生命，晴天都会觉得遗憾还有惋惜。她总是想起冬日里依偎在坑洞里的两只小鸭子，互相取暖互相依靠。说心里话，她很羡慕它们，整个世界仿佛有了彼此的陪伴就是温暖安全的。夜深人静，小鸭子喉咙里发出咕咕的低吟，幸福而满足，晴天常常听着听着就慢慢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