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可挽回的阴差阳错全集免费阅读

　　

　　“哥，不好了！哥！后院厢房烧起来了！好大的火！我，我害怕！”白若水慌慌张张地跑进书房，拉住白木杉的手，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往他怀里钻。

　　白木杉已准备去就寝，只着一身单薄夏衣，被白若水一抱尴尬得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白若水仰起惊慌失措的面孔呜咽一声，“大娘刚去那边看望宋姨娘，不知道有没有出来！”

　　“啊？”白木杉悚然一惊，紧忙拍拍若水肩膀，强自镇定道：“你在这里，我去看看！”说着挣脱开他怀抱，又急声嘱咐一句：“别乱跑啊！”快步往外走去。

　　白若水素白悄脸忽然显出几分凶狠，陡然从衣襟下抽出一柄寒光闪烁的利刃，追上前两步，无声无息高高扬起，猛的白木杉后背。

　　“啊——！”白木杉痛叫一声，迈出去的脚步不及收回，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双手撑在青砖地面，勉力转过头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住白若水，“你……为什么？若……咳，噗——”他还想说什么，但破损的肺叶把鲜血挤压进气管，开始有源源不断的浓稠随呼吸之间从口鼻呛出。

　　为什么？

　　白若水嘁一声冷笑，“为什么？白大少爷，你说为什么？你和你爹一个样儿！都是禽兽！去死吧！”他切齿咒骂，神情扭曲，上前一步，猛的拔出那柄剔骨刀。

　　白木杉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身体因疼痛不自觉的蜷缩起来，望着白若水的目光绝望而痛苦，他摇头，用极小极小的气声反复申辩：“我不是……我没有……”血沫从他口鼻涌出，越来越多，半张脸浸在血色之中。

　　白若水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来，低头冷笑道：“你那天亲我，你对自己亲弟弟都能有反应，还说不是禽兽？你和死老头一样，他凭一时欲望玷污我娘！要不是我跑得快，你连我都想染指，你们是一丘之貉，都该死！”

　　白木杉喉咙里咕噜一声，忽然张开嘴巴呕一大口鲜血，黏糊糊的腥血蔓延开来，涌到白若水脚边，白若水神情嫌恶的往后挪开半步。

　　这口血呕出来反而让白木杉吸进一口气续命，他身体已经软下去，头歪在血色青砖上，有气无力道了声对不起，他说：“我不该喜欢你……可你……也不是我亲弟弟。你娘是清白的，你……也是……你从来不是……私生子……”

　　白若水神情微怔，但随即又蹙眉咬牙呸了一声：“都要死了，还骗人！”

　　“书架，二层……檀木匣……我没，骗你……“白木杉瞳孔渐散，眼神秀出死色，侧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口鼻仍在往外涌冒鲜血。

　　白若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双腿一软，一坐在地上，随即慌慌张张爬起来扑向书架。

　　书架二层确然有一只白檀木匣，掀开木匣里面有几封信笺，白若水将它们一股脑掏来。

　　四封信，每封都极简短。

　　——白先生棋品出众，形法飘逸，杀伐果断，令人过目难忘。余受邀应战，荣幸之至。届时将准时恭候于四方棋馆。

　　——得先生垂青，受宠若惊。然余已有婚约，先生亦有家室，今生憾无琴瑟之缘。愿赴黑白终局之约。祝安好。

　　——先生勿自责。清者自清。余落子无悔。

　　——一别数年，别来无恙。本不应再叨扰先生。余命不久矣，唯恐幼子无依。先生人品贵重，恳请代为照拂。今世情谊无以为报，来生再还。

　　朗朗乾坤，君子之谊，磊落之交，镇上的传言完全不一样！白若水双手抖如筛糠，信笺全数散落桌面。

　　镇上的人说，他是白老爷的私生子，因为他娘沈婉婷嫁入许家不足十月就分娩将他生下。

　　打从有记忆开始，那个被他称为父亲，姓许的男人就在对他们母子非打即骂！

　　直到有一天，沈婉婷用一把剔骨刀，就像他刚才刺白木杉一样，刺死了那个姓许的男人。而他可怜的母亲，也因此被族人捆在大石块上沉入水塘……

　　“哥！”想到白木杉，白若水惊叫一声，三两步跑回他身边跪倒在地，再顾不上满地血污，将白木杉身体紧紧搂入怀中，“木杉哥哥，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们去找大夫，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啊！”

　　“走吧……”白木杉翕动嘴唇，脸色煞白泛青，吸气声如风箱，呼气血如泉涌，喉咙里艰难的哽出几个字来：“许若水……忘了这里，忘了我……就当……没……来过……”

　　“不，不能这样！我不能走，你也不能走！”白若水疯了一样拼命想把白木杉抱起来，实在抱不动又把他胳膊拖起来往自己肩膀上架。

　　白木杉全身上下只有甜腥刺鼻的鲜血还在滴滴嗒嗒往外流，身体早没了热呼气息。

　　白若许挣扎半晌，终于脱力跪坐于地，抱住白木杉的身体，悲恸痛哭：“哥——！！哥，对不起……我错了，是我错了！你不要死好不好，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啊！我还来不及告诉你……”

　　他以为的养父，是生父；他以为的生父，是义父；他以为的仇人，是恩人！他新手杀死恩人父子！

　　“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怎么赎罪啊？木杉哥哥……我怎么赎罪啊？”白若水神情惝恍，捧起白木杉满是血污的面孔亲吻，“哥，哥你带我走吧……我爱你，我真的，真的爱你的……你再抱我一下吧……求你了！”

　　没人再给他回应。

　　空气里传来烟熏焦糊味伴随着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贴在颊边的掌心余温却在渐渐冷却。

　　白若水的眼前模糊了，止不住的泪水滴在白木杉的眉心，那张英俊苍白的脸无动于衷，再也没能给他一丝一毫的反馈。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他手里的血全都变成了债，他亲自把护着他长大的白家变成了一片焦土，他亲手把自己最爱的人逼上绝路。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他的仇恨，他的报复......全部都成了笑话。

　　该死的人是我吧。白若水绝望的想。

　　浓烟呛得他直咳嗽。

　　火苗从窗边顺着缝隙往屋里钻。焦糊味越来越浓烈......窗帘着了。

　　不对，不对劲！

　　后院厢房，距离书房好远的。按说自己燃的那点火势，早该让下人灭了啊！怎么才这一会儿，火就烧到这里来了？！

　　必然是有人在看准了他来找木杉，刻意放火，是了，浓烟里有股刺鼻的桐油味儿！有人放火，在白府放火的不只他一人！

　　白若水心跳如擂，他轻轻放下木杉，几步奔到门口，试图推开房门，拼尽全力却怎么也推不开。房门已被从外面反锁。

　　他抄起椅子奋力向窗子砸过去，玻璃碎了，但雕花的钢窗纹丝不动。

　　——他白若水，着了别人的道。

　　对方要把他们兄弟困死在这里，所有的证据也将随之付之一炬。可无论他，或者他们是什么人，他都没机会了。太晚了！所有恩、怨、仇、恨、悔，很快都会随这栋房子，和他的身躯一起化作灰烬烟尘。

　　白若水绝望地闭上眼睛，今世债，来生还，哥，白老爷，下辈子你们也要来找我啊……

　　烟气越来越浓。空气也变得灼热又稀薄。

　　白若水最后的意识，是将早已气绝的白木杉紧紧抱在怀里。

　　他将唇浅浅印在白木杉的额头上。

　　木杉，木杉……若真的有来生，这次换我守你，护你，还你……对你存有非分之想的的人，其实是我。再给我一次机会，绝无可能再让其他任何人拥有你了！

　　一起死吧。

　　一起化为灰烬吧。

　　反正要死了，想什么都不过分吧。

　　他把嘴唇往下挪了挪，温暖柔软的触感，熟悉的体温和气味。他情不自禁地张开嘴，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了一下。

　　对方像是受惊的鹿一样缩了回去。“若水！”

　　嗯......嗯？！哎？别走啊！

　　白若水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白木杉正红着脸按压他的胸口。见他睁眼，白木杉惊喜之间又见一丝窘迫的慌乱，他用手背揉揉嘴唇，柔声道：“可算醒了。若水，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可还有哪儿不？”

　　“咳！”白若水觉得胸口闷痒，偏头咳喷出一口带着泥土腥味的清水，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湿淋淋地躺在塘边的地上，显然是刚从水里捞上来。

　　“哥，我这是怎么了？我......咳咳！！”

　　“你掉水塘里了。”白木杉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示意候在旁边的丫鬟用毯子毛巾将白若水裹住。“哥还想问你呢，怎么会掉水塘里？要不是有人看见，你这会儿就......”

　　什么情况？

　　白若水有点混乱。

　　水塘？

　　十五岁那年，为了找他养的兔子掉进了白府的水塘。具体怎么掉的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塘边的草丛里一丛淡黄色的毛绒身体，他以为那是他养的小黄兔，正想去抱它，却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脚下一滑就掉进水里。

　　他没死？他回到了两年前？！

　　他抬头看着如释重负的白木杉，一时百感交集。他也没死！他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身边！！搂着自己的肩膀！

　　白若水鼻子一酸，眼眶里盈满了泪水，猛地扑进白木杉的怀里，嘤嘤地哭起来。“呜呜~哥，哥！！我，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