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过的时候盛开一朵花:第七章 生活全章节阅读

这天是林骅的生日，林霖催促林骅早早关了店门，说要和小圆请她吃西门有名的湘菜。林骅乐呵呵的关了店门，觉得林霖真是长大了。林骅说回家换身衣服，去大酒店吃饭，别灰头土脸的，给林霖丢了面子，林霖拗不过她。说小圆马上过来店里了，两个人陪她一块去，林骅非拉着两人，说去旁边的奶茶店里坐着等她。
奶茶店人很多，林霖和小圆等了一个钟头才排到队。看着眼前喝到芋泥波波奶茶而雀跃的女生，林霖满眼宠溺，摸摸她的头。忽然林霖的手机振动，小圆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壁纸是她和林霖的合照，甜甜的笑起来。来电人是林骅，林霖听完对面那人的话，顿时没有了笑意。
“妈，我马上过来！”林霖拉着她冲出了奶茶店，去马路中间拦了辆出租车。车上小圆问林霖怎么了去哪里，林霖没有回答，只说了一句去家里，林骅那边出了点事。小圆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她要下车，林霖拉住她的手。
“你去哪儿，不跟我回家吗？”
她挣脱他的手。
“完了跟你说，现在有点事。你先赶紧回家看看阿姨那边出了什么事”。
林霖看着车后面越来越远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回家，他有些难过。想起来林骅电话里说的，张振兴来找他们了，因为小怡生病，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林霖回到家，看着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林骅，过了半晌开了口。
“妈，他要了多少钱。”
“……这个没良心的，当初为了那个狐狸精，净身出户，抛下我们母子俩。当初你才七岁啊，他怎么忍心的。”林骅的脸色很难看，眼睛里发出几缕冷冽的光芒，拳头砸的沙发垫子砰砰作响。
林霖没有做声，去厨房接了一杯温水，放到了林骅面前。林骅看着林霖，眼泪像决提的洪水。
“多少年了，从来没陪你过过生日，从来没管过你。现在为了那个狐狸精的孩子，跪在我面前。”林骅带着哭腔。
“没事，妈，他要了多少。”林霖不敢看林骅的眼睛，低下了头。
“……30万。”
“……那借吗？”
“……这个杀千刀的，他凭什么会认为我会救那个狐狸精的孩子。”林骅带着哭腔。
“妈，去吃饭吧，你生日，咱们高兴一点。”林霖递了张纸，不知道怎么安慰。
“不吃了，妈有点累。妈先去睡会。”林骅擦了擦红红的眼睛，起身向卧室走去。
林霖看着眼前身材有些臃肿的中年女人，才发现她穿的还是前年打折的时候去商场里买的衬衫。想想自己的课本费、学费却从来一次都没有拖欠。换季的时候，自己的衣柜里也总有新衣服，林霖的鼻子有些酸。
“妈，起来吃饭。”
林骅被林霖拽下床，看着餐桌上一碗长寿面，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
“霖霖，这么些年亏欠你了。”
“没有，妈，快吃饭吧，一会该凉了。生日快乐。”林霖塞了一口面条。
第二天早晨，林霖起来发现桌子上有张卡，手机里有一条林骅的消息。
“霖霖，你把桌子上的卡送到他单位上去。密码是你身份证后六位。今天周末人多，妈今天回来晚，冰箱里有炒的菜和面，晚上热一下自己将就吃点。”
林霖到花店的时候，小圆正准备去给客人送花。
“别去了，陪我去给个东西。”林霖放下她手里的花，拽着她坐到她的小电驴上。
“姐姐，我跟小圆圆有点事，您再找个人送花吧。”林霖转头对藤椅上戴墨镜的红裙女人说。
红裙女人摘下墨镜，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造孽啊。”
林霖和小圆在公交公司找到了张振兴，他刚发完一趟车回来，在等乘客坐车。他老了很多，鬓角有了许多白发，也没有刮胡茬，林霖明明记得他以前是个很爱干净，把自己收拾的很整洁的人。
“小霖，你……你怎么过来了。”张振兴看着眼前的少年，个头已经快赶上他了。
“这里是30万，密码是我身份证后六位。如果你不记得，我可以给你写张纸条。我妈一个人拉扯我已经很不容易，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打扰她。”林霖声音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还是没有问出口为什么鸽了自己的生日。
“……爸对不起你和你妈，这辈子没亏欠谁，唯一亏欠的人就是你们，钱我一定会还的。”张振兴眼眶有些红，林霖拉着小圆走开了。
他是个热心肠的人，对谁都好，身边的街坊邻居没有不夸他的，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他，抛妻弃子。林霖永远忘不掉小时候他哭着拉住张振兴的衣角，求他不要走，而他挣脱他的小手，决绝离开的背影。
“林霖，我们就这么走吗，叔叔看着你呢。”身后的响起小圆的声音。
“走。”
“我没有父母，我体会不了。但我觉得比起我，你有疼爱你的妈妈，已经很幸福了。”小圆看着坐在河滩上朝水里扔着石子的林霖。
“……是爸妈都不在了吗。”林霖停下手里的动作。
“……算是吧。但我有姐姐和小布，他们就像我的家人一样，对我很好，像阿姨对你一样好。”
“……你忘了，你还有我啊。”林霖抱住了她，把头深深埋在她的肩膀里，香香的。
“以后啊，我也有你了，小圆圆。”
少女拍拍他的背，“嗯”了一声。
在马上结束补课迎接高三新学期的林霖，收到了小怡的病情恶化的消息。林骅给林霖装了些水果，还交给他一个芭比娃娃套盒，让他去医院看看那个孩子。
林霖从病房外看到一个有些苍老的中年男人还没来得及换掉工作服，坐在病床边，笑着给床上的孩子剥橙子。
“……后来啊，善良的白雪公主被森林里的七个小矮人救了。”男人胡子拉碴，眼睛也是红肿的。
“哇！七个小矮人真厉害，爸爸也厉害，每天都给我带好吃的。”床上的孩子咯咯笑着。
“……是小霖嘛，过来怎么在外面站着。快进来快进来。”
身后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林霖被吓了一跳。她个子不高，身材消瘦，粗糙蜡黄的皮肤，身上的牛仔外套有些泛白。林霖本以为让张振兴抛妻弃子的女人，会是个精致美丽的人，根本不会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女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女人拉着他进了病房，张振兴看见来人也站了起来。
“霖霖过来了，快坐下快坐下。小怡，快叫哥哥。”男人把凳子让到林霖的位置。
“哥哥你好，欢迎你找我玩。”孩子也坐了起来。
“……嗯，这个给你。”林霖从书包里掏出来芭比娃娃递给孩子，孩子很兴奋，笑呵呵的接过。
“小怡，怎么这么没礼貌。”
“谢谢好看的大哥哥。”孩子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明明是活蹦乱跳的年纪，眼前的孩子却脸色苍白，没有血色，手上还打着点滴。
“小怡要听医生叔叔阿姨的话，乖乖治病。等你好了，哥哥带你去玩碰碰车。好不好。”
林霖没有坐，把手里的水果放到桌子上，俯下身子摸了摸孩子的头。
“嗯嗯，那哥哥可不能反悔哦。我还要坐海盗船。”孩子伸出小拇指，做出拉勾的动作，“拉勾。”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林霖笑着和眼前的孩子异口同声。
林霖拒绝了女人的挽留，以回家做作业为由离开了病房，刚出住院部大楼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
“……小霖，爸……我请你吃顿饭吧。”男人的语气带着几分恳求。
“嗯。”
林霖默默走在男人身边，记事以来，他好像很少和他走在熙攘的街道。男人说带他尝尝南街有名的烤肉，林霖没有应声跟着他从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拐进一条幽静的巷子。店里人还不是很多，林霖他们被老板娘迎到了靠墙的桌子。
“……为什么。”
点完菜的男人喝了一口热水，被这三个字呛了一口。
“你说的是为什么离开你们，还是什么。”
男人没有抬头。
“为什么不要我跟妈。”林霖盯着他。
“……霖霖，菜好了，先吃两口吧。”男人把菜推到林霖面前。
林霖没有动作，男人吃了一口肉。
“……秋红是个苦命的女人。爹妈没的早，嫁给了同村的男人。因为生不了孩子，被婆家人天天欺负。后来从路边捡了个孩子，生活刚有点起色，男人在工地上上班，从楼上摔下来，人没了。婆家人也不给她多少钱，她就出来自己谋生。秋红一个人带着个娃，不容易。”
林霖喝了一口水。
“所以，你让我也变成了没爹的人。”
男人像做错事的小孩，低下了头，两个人都没有做声。服务员上菜的时候，男人才重新抬头，道了声谢。
“有一天晚上下着大雨，我再发最后一趟车就下班了，风宁路那边的末班车没什么人，一个女人抱着个孩子在车站避雨。女人冻的打哆嗦，我把她叫上了车。女人说她没钱，我就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一块钱给她买了票。一路上，那个女人都在偷偷的哭，她说她男人就是在那块没的。她从村里出来没地方去，身上也没钱。后来我在我们单位给她找了份保洁的工作。”男人说着，给林霖倒了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