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过的时候盛开一朵花:第一章 恶作剧在线免费阅读全文

“哗……”
林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筒子楼上的人泼了水，每次抬头的时候却不见人影。他望着眼前老旧水泥色的筒子楼，晾晒床单的杆子架在过道里。几乎每家门前的台上都放了旧搪瓷花盆，有的崭新，有的破了洞，种的大多都是君子兰。有的旁边还有几个矮小的陶瓷花盆，种着胖乎乎的多肉或是几株五彩斑斓的太阳花。循着墙上斑驳的水渍望去，他确定是从三楼泼下的。
正值饭点，空气中泛着一股肉香。“咕噜咕噜”，林霖低头摸了摸肚子，水珠从发梢滴落到衬衫。“不知道是哪个小屁孩的恶作剧，每次都挑周五，下周五我就去三楼守着，打你个措手不及！”林霖甩了甩头发，蹙着眉头嘟囔了几句，整理下自行车把上的篮球。骑着自行车碾过柏油路，落日的余晖在他发梢领口和书包间跳跃。
粉裙少女踮着脚伏在走廊外的墙上，望着林霖远去的背影，扑哧笑出了声，“给你也浇浇水，哈哈哈哈。”她是个肉肉的姑娘，红扑扑的苹果脸笑盈盈，显得柔软可爱。蓬松微卷的头发和她的眼睛一样黑黢黢的，圆润的肚子压在墙上，随着她咯咯的笑声一起一伏。
这个老旧的筒子楼在林霖家单元楼的街口，是他每天上下学的必经之地。黑色的瓦片下，楼体些许斑驳，露泥色，偶有青苔或者一两株青草在缝隙里探出头来。每每下班的时间，楼里的人们总是笑着，夹杂着几句听不懂的方言和锅铲的响动，声音此起彼伏。临街的路边是卖早餐的夫妻俩开的小摊，旁边有家店主开的叫“嫣非之”的花店，门口总有许多绿植，郁郁葱葱。
“妈，今天周五了，咱也早点回家吧，我给你做网上新学的可乐鸡翅。”
“等会杨叔还要过来店里送货，今天得把那些水果归置好，明天不新鲜的话就不好卖了。小霖你先回吧，去把衣服换换，打球又把衣服打湿了，别周一回去上课又感冒了。”林骅年近四十，常年的劳作在她的眼角刻下几条鱼尾，一双大眼睛，有着同龄人已经消失的零星活力。她有些唠叨，林霖却是每句话都给予回应。
“行，妈，那我先换身衣服，等会给你去买南街那家馄饨送过来”。
“臭小子又乱花钱，一碗馄饨七块钱，家里啥都有，我回来自己做”。
“知道了知道了”。林霖拎起凳子上的书包，塞了几口箱子里有点发黑的香蕉朝门外走去。“对了，妈，我爸打电话说礼拜天带咱们去吃饭。”林霖扭过头，看着林骅。
“你跟你爸去吧，妈不去，你生日等你吃完回家给你做长寿面吃。”
“……走了，妈”。
那天林霖换完衣服，帮着林骅把所有水果卸完货摆放整齐，已是凌晨一点。他端起外卖盒里烂了的馄饨，居然觉得比平时还要好吃几倍。
“我丢，大清早的谁啊！”林霖是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的，他从被窝里摸索出响了半天的手机。
“喂？”
“你丫咋还睡觉呢，不是你昨晚说让哥几个一块喝酒给你过生日，赶紧开门，不然揍死你”。
开门的时候，门外四个少年提着蛋糕，还没有掐烟。
“许阳李贸你俩把烟掐了再进来，我妈在家呢”。
“你丫不早说”！
几个少年闹闹哄哄的进了门，林骅在洗水果，听见响动从厨房探出头来。
“浩轩你们过来了，先坐坐啊，等阿姨给你们切水果”。
“太麻烦了阿姨，我们自己洗”。徐浩轩循声走去，却被林骅叫出去。
“林霖你小子深藏不露啊，居然能收到花？！”
随着许阳一句话，所有人露出惊愕的表情。书桌上，有一簇雪白的雏菊。那些白色毛绒绒的小球裹在彩色的包装纸里，一缕阳光透过书桌前的窗子，在花上折射斑斓的光芒。林霖怔怔拿起，发现有一张贺卡。“小霖同学也要快快长大呀，生日快乐”，歪七扭八的字后面，还有一个吐舌头的笑脸。
李贸冲上来抢过卡片，照着念起来。众人哄笑起来，林骅眉开眼笑，“我儿子出息啦，小霖，是哪家的姑娘带回来见见”。林霖脸“腾”的一下红了，低着头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
“我说你们几个，就别取笑咱们霖哥了，赶紧给咱阿姨帮忙啊”，李浩轩笑眯眯的接过话茬。转头却低着嗓子问林霖八卦起来，“快说，到底是谁让我们霖哥千年铁树开了花，还害羞了，哈哈哈”。林霖清瘦的脸上，嘴唇眯成一条线，闷声道，“真不知道……”。
……
张振兴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林霖一行人已经在家吃过饭坐到了南街烧烤啤酒摊。听完电话那头男人的话，他闷声“嗯”了一句，一杯啤酒下了肚。
“霖，怎么了，是你爸嘛”。徐浩轩也跟着喝了一杯。
“……嗯，他说小怡那会肚子疼，这会在医院，没办法过来了。”
“别以为哥几个不知道啊，他家不就在南街十字嘛，就这么点路来不了。你非带咱们来这个地，你生日都不过？！”许阳还没咽下去嘴里的烤串，一股酒味混着烤串的膻味钻进林霖鼻腔里，他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脸涨得通红。
“哇……”俯身吐了出来。
“徐磊你大爷，咽下去再说话，恶心死我了”。
……
几个少年草草打扫完桌脚的“战利品”，送林霖回家的时候，林骅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们给林骅盖了条毯子，蹑手蹑脚关了门。林霖觉得自己没有醉，就是有些记忆是零散的。他好像在出租车上跟司机聊天了，又好像接了通老妈的电话说会早点回家。他还是觉得晕，转身望着窗外的月光，给书桌上胖乎乎的多肉披上一层白纱，球形的叶子透着粉光，温柔可爱。那是去年生日，林骅去花鸟市场买来送给他的。
旁边是一张合照，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坐在一个戴眼镜男人的肩膀上放声大笑，身旁的卷发时髦女人也笑着。他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在父亲重组家庭后没陪自己过过生日了，好像这几年来，每次都是约好临时有事。但是林霖好像每次都充满期待，觉得父亲这次一定会陪自己，想到这里，林霖感觉自己眼角湿润，他抽了抽鼻子，有点困，半梦半醒。恍惚间好像看见一个人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趴在床边盯着他，在泪光中伸出手，用温热的手指揩去林霖眼角的泪。这人好像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他吓得一哆嗦，身体却软弱无力，无法动弹，只得闭着眼睛，“你……你是人是鬼”。
“我呀，你猜，哈哈哈哈哈哈”，那人留下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待林霖睁眼，已经不见踪影。
…………
林霖在给前排同桌和后座四个少年说完自己的梦时，被他们狠狠嘲笑了一番。
“隔壁班的那个美术生，叫什么什么欣的，人家一女生追你大半年，长的也不赖啊，你不跟人好，倒是天天做春梦，暴殄天物啊！”徐浩轩拍了拍林霖的后脑勺第一个发了声。
“要我说你小子啊，活该单身一辈子。学习好，这个人问题也得抓紧啊”，李贸也嗤之以鼻。
“这林霖可是咱班主任都供着的宝，你们差不多得了奥。不过嘛，咱们不能浪费资源对吧，要不要把孙淼欣的手机号之类的资源给兄弟我分享一下，嘿”。许阳边说边扭过身子掏出了一盒曲奇。
林霖塞了一口，“你丫是男人就自己去问，我对她没兴趣啊。”
“林霖你喝酒喝傻了吧，做个梦还一直想着。你们几个正经点，办正事啊。这会老班开会去了，谁去天台抽两口”，徐浩轩拍了拍裤兜，几个人勾肩搭背走出了教室。
林霖望了望窗外在树上蹦跳叽叽喳喳的麻雀，喃喃自语，“……或许真的是梦吧。”
………
周五，林霖没去打球，下课第一个冲出教室，早早来街口的筒子楼埋伏。林霖上了三楼，明明是白天，楼道的声控灯却亮了起来。楼道口坐着一位听收音机的老大爷，他闭着眼睛坐在藤椅上摇着蒲扇。林霖侧着身子走了过去，斑驳的灰色墙皮蹭到了他的书包上。他蹲在了三楼最边上的橱柜旁边，低头看了眼时间，心里竟咚咚的紧张起来。
林霖一抬头的时候，他惊讶的像头顶炸了个响雷。